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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侬

浏览: 作者:佚名
  清朝末年,江西有徐姓,家中二子,长子少波行商,幼子天霞业儒。哪知光绪三十二年,清廷发布谕旨宣布废除科举,徐天霞十年寒窗成了无用功,当地也没有新学堂,他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。
  哥哥徐少波回家见弟弟无所事事,而自己的生意正好要人帮忙,就让徐天霞随自己学做生意。
  这一年,徐天霞跟随兄长来到了广西某地。徐天霞趁哥哥出门谈事之机,便溜到了街上。
  这地方虽是个小镇,却也甚是繁华。徐天霞一路看过去,见街头一处正在演当地的师公戏,他见演得有趣,便挤在人群中看了起来。
  师公戏出自傩舞,演戏的都戴着木制面具。最初是驱鬼作法的法事,但渐渐已演变成地方戏。
  这班子虽小,但几个演戏的身手都很不错,特别是那个个子最小的,身段最为灵活。徐天霞正看着,却见那小个子忽然一个踉跄,面具不小心掉了下来,露出半边脸,竟是个秀美绝伦的少女。徐天霞顿时看呆了。
  等戏演完后,人们散去,徐天霞仍然痴痴地跟着这戏班子不肯离去,心想能多看一眼那少女也是好的。待戏班子回到客栈,他才恋恋不舍地要走。刚转身,却听见有人在身后道:“小郎留步。”他扭头一看,见是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者,正是那个师公戏班的班主。这老者行了一礼,道:“小郎,我看你跟到了此处,是不是对小女有意?”
   徐天霞没想到这老人竟说得如此直接,顿时脸涨得通红,正要期期艾艾地推搪。老人却笑道:“我们僮人不比你们汉人,公子若对小女有意,请今晚来这儿花烛。”
  徐天霞见有此奇遇,连连点头答应。当晚他趁哥哥不注意,便偷偷出来到了那客栈。刚到客栈门口,便见老者正等在那儿。见徐天霞果然来了,老者笑道:“小女阿侬就在楼上。”
  徐天霞上了楼,见那少女身着喜服,头顶盖头坐在床沿。他兴奋莫名,掀开盖头,见红烛下这少女越发秀丽动人。二人携手登榻,已是今夕不知何夕。
  天快亮时,徐天霞正睡得香,突然被少女推醒道:“你该回去了。”徐天霞虽然有点儿轻佻,毕竟还算是个志诚少年,一边穿衣服一边道:“你叫阿侬吗?我回去就让哥哥前来提亲。”
  他回到住处,徐少波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。一见徐天霞回来,他二话不说,便是一个耳光,骂道:“你去哪里了?”
  虽然被哥哥打了一巴掌,徐天霞还是将昨晚的奇遇说了。正说到要大哥帮自己去提亲,却见徐少波的脸色变了,手也在颤抖,拖着他道:“快带我去!你这小畜生,被过了麻风了!”
  原来这一带有种奇病,生出女孩便带有麻风毒,长成后发作,会全身溃烂,长满疥疮。因此当地人生了女儿,到了十五六岁时,就诱使过路人与之交合,称为“过麻风”。那人染上麻风毒后,少女就安然无恙,然后才可以谈婚论嫁。当地人都知道此事,自不会上当,那老者定是见徐天霞乃是异乡人,这才诱使他中了招。
  他们赶到那客栈,却见戏班子收拾东西正要走。徐少波自是不肯罢休,扯住了那老者理论。老者也自觉理亏,说麻风已经过了,再没有别的办法。正在争执,徐天霞得知原来竟是这个原因,不由茫然若失,又见那少女站在一边,眼中含泪,不禁心中一软,道:“大哥,这都怪我自己太浮浪轻佻,总该有此报应,别怪人家了。”
  徐少渡气得骂道:“你心胸这么宽,我却没办法带你一个大麻风回去!我就跟爹娘说你死在这儿了!”说罢便走。
  那戏班子见不再有人纠缠,当即离去。徐天霞也不拦阻,只是看着少女离开时的眼神,甚是凄婉。
  过了两天,徐天霞中的麻风毒果然发作了,只觉周身奇痒无比,皮肤上连片地长出鳞片样的疥癣,脓血淋漓,恶臭不堪。
  徐天霞万念俱灰,便想去深山里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上吊寻死。他进山没多久,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道:“小郎!小郎!”声音清脆,正是那少女阿侬。
  徐天霞没想到又见到了她,板着脸道:“你害了我,还想做什么?”阿侬道:“小郎,你那天为什么放过了我们?”
  徐天霞虽然有点儿恨她,但还是叹道:“就算拖着你们,我的病也好不了。至少和你有一夜夫妻之分,事已至此,我不想再害人。”
  阿侬眼里落下泪来,说道:“小郎,你果然是个好人。现在有个方法可以救你,你怕不怕死?”
  徐天霞听说尚有得救的机会,又惊又喜,说道:“我当然不怕。可你爹爹不是说没办法了吗?”
  阿侬却不回答,只带着他向山里走去。路越走越偏,足足走了两天,前面出现了一块上面有凹坑的大石头,阿侬才停下来,道:“到了。”她从身边拿出一个酒壶道:“不论你看到什么,都不要出声。”徐天霞觉得莫明其妙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  待阿侬打开壶盖,一股极浓的酒气传了出来,她却倒在了石头上的凹坑里,自己解开上衣,拔出短刀在臂上割了一刀,将鲜血混入酒中。这情景极是诡异,徐天霞惊得目瞪口呆,正待要问怎么回事时,却听见传来一阵轻轻的铃响。
  这铃声很急,他只道有谁来了,抬眼看去,却见一条一人多长的黑蛇游上了那块石头,作势要向阿侬攻击,却又盘在血泊边喝着鲜血。每当那黑蛇抬起头来要攻击时,阿依便又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一刀,流下更多的鲜血。
  如此足有四次之多,那黑蛇终于躺倒在石头上不动了。阿侬这时一把抓住了黑蛇的七寸,举刀割开黑蛇的身体挤出蛇胆,说道:“小郎,你总算有救了。”
  服用了蛇胆后,待阿侬领他回到那小镇时,徐天霞身上的疥癣已好得差不多了。一到小镇边,阿侬便说道:“小郎,我们的缘分已尽,以后你自己保重吧。”
  徐天霞大吃一惊,问道:“你为什么不和我回去?”阿侬却凄然一笑,再没说什么,转身就走,徐天霞想追也追不上。
  他找到了哥哥,徐少波见弟弟居然康复了,大吃一惊之余,也不无愧色,问他怎么会好的。徐天霞把前后的事说了,徐少波惊道:“这僮女居然为你杀了黑龙王!”
  原来那黑蛇性喜饮人血,剧毒无比,动作也迅捷异常,因此虽然蛇胆能治麻风,但谁也不敢去取胆。何况僮人尊其为黑龙王,将这味蛇视作神物,阿侬将这黑龙王杀了,只怕会被同族之人责罚。
  徐天霞听说还有这等原因,这才明白她是怕他受到牵连,所以不跟他回来。此后他曾多次找寻阿侬的下落,却再也没能找到。在徐天霞的余生中,一想起那个少女,他的心便隐隐作痛。
  清朝末年,江西有徐姓,家中二子,长子少波行商,幼子天霞业儒。哪知光绪三十二年,清廷发布谕旨宣布废除科举,徐天霞十年寒窗成了无用功,当地也没有新学堂,他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。
  哥哥徐少波回家见弟弟无所事事,而自己的生意正好要人帮忙,就让徐天霞随自己学做生意。
  这一年,徐天霞跟随兄长来到了广西某地。徐天霞趁哥哥出门谈事之机,便溜到了街上。
  这地方虽是个小镇,却也甚是繁华。徐天霞一路看过去,见街头一处正在演当地的师公戏,他见演得有趣,便挤在人群中看了起来。
  师公戏出自傩舞,演戏的都戴着木制面具。最初是驱鬼作法的法事,但渐渐已演变成地方戏。
  这班子虽小,但几个演戏的身手都很不错,特别是那个个子最小的,身段最为灵活。徐天霞正看着,却见那小个子忽然一个踉跄,面具不小心掉了下来,露出半边脸,竟是个秀美绝伦的少女。徐天霞顿时看呆了。
  等戏演完后,人们散去,徐天霞仍然痴痴地跟着这戏班子不肯离去,心想能多看一眼那少女也是好的。待戏班子回到客栈,他才恋恋不舍地要走。刚转身,却听见有人在身后道:“小郎留步。”他扭头一看,见是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者,正是那个师公戏班的班主。这老者行了一礼,道:“小郎,我看你跟到了此处,是不是对小女有意?”
   徐天霞没想到这老人竟说得如此直接,顿时脸涨得通红,正要期期艾艾地推搪。老人却笑道:“我们僮人不比你们汉人,公子若对小女有意,请今晚来这儿花烛。”
  徐天霞见有此奇遇,连连点头答应。当晚他趁哥哥不注意,便偷偷出来到了那客栈。刚到客栈门口,便见老者正等在那儿。见徐天霞果然来了,老者笑道:“小女阿侬就在楼上。”
  徐天霞上了楼,见那少女身着喜服,头顶盖头坐在床沿。他兴奋莫名,掀开盖头,见红烛下这少女越发秀丽动人。二人携手登榻,已是今夕不知何夕。
  天快亮时,徐天霞正睡得香,突然被少女推醒道:“你该回去了。”徐天霞虽然有点儿轻佻,毕竟还算是个志诚少年,一边穿衣服一边道:“你叫阿侬吗?我回去就让哥哥前来提亲。”
  他回到住处,徐少波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。一见徐天霞回来,他二话不说,便是一个耳光,骂道:“你去哪里了?”
  虽然被哥哥打了一巴掌,徐天霞还是将昨晚的奇遇说了。正说到要大哥帮自己去提亲,却见徐少波的脸色变了,手也在颤抖,拖着他道:“快带我去!你这小畜生,被过了麻风了!”
  原来这一带有种奇病,生出女孩便带有麻风毒,长成后发作,会全身溃烂,长满疥疮。因此当地人生了女儿,到了十五六岁时,就诱使过路人与之交合,称为“过麻风”。那人染上麻风毒后,少女就安然无恙,然后才可以谈婚论嫁。当地人都知道此事,自不会上当,那老者定是见徐天霞乃是异乡人,这才诱使他中了招。
  他们赶到那客栈,却见戏班子收拾东西正要走。徐少波自是不肯罢休,扯住了那老者理论。老者也自觉理亏,说麻风已经过了,再没有别的办法。正在争执,徐天霞得知原来竟是这个原因,不由茫然若失,又见那少女站在一边,眼中含泪,不禁心中一软,道:“大哥,这都怪我自己太浮浪轻佻,总该有此报应,别怪人家了。”
  徐少渡气得骂道:“你心胸这么宽,我却没办法带你一个大麻风回去!我就跟爹娘说你死在这儿了!”说罢便走。
  那戏班子见不再有人纠缠,当即离去。徐天霞也不拦阻,只是看着少女离开时的眼神,甚是凄婉。
  过了两天,徐天霞中的麻风毒果然发作了,只觉周身奇痒无比,皮肤上连片地长出鳞片样的疥癣,脓血淋漓,恶臭不堪。
  徐天霞万念俱灰,便想去深山里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上吊寻死。他进山没多久,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道:“小郎!小郎!”声音清脆,正是那少女阿侬。
  徐天霞没想到又见到了她,板着脸道:“你害了我,还想做什么?”阿侬道:“小郎,你那天为什么放过了我们?”
  徐天霞虽然有点儿恨她,但还是叹道:“就算拖着你们,我的病也好不了。至少和你有一夜夫妻之分,事已至此,我不想再害人。”
  阿侬眼里落下泪来,说道:“小郎,你果然是个好人。现在有个方法可以救你,你怕不怕死?”
  徐天霞听说尚有得救的机会,又惊又喜,说道:“我当然不怕。可你爹爹不是说没办法了吗?”
  阿侬却不回答,只带着他向山里走去。路越走越偏,足足走了两天,前面出现了一块上面有凹坑的大石头,阿侬才停下来,道:“到了。”她从身边拿出一个酒壶道:“不论你看到什么,都不要出声。”徐天霞觉得莫明其妙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  待阿侬打开壶盖,一股极浓的酒气传了出来,她却倒在了石头上的凹坑里,自己解开上衣,拔出短刀在臂上割了一刀,将鲜血混入酒中。这情景极是诡异,徐天霞惊得目瞪口呆,正待要问怎么回事时,却听见传来一阵轻轻的铃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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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徐天霞大吃一惊,问道:“你为什么不和我回去?”阿侬却凄然一笑,再没说什么,转身就走,徐天霞想追也追不上。
  他找到了哥哥,徐少波见弟弟居然康复了,大吃一惊之余,也不无愧色,问他怎么会好的。徐天霞把前后的事说了,徐少波惊道:“这僮女居然为你杀了黑龙王!”
  原来那黑蛇性喜饮人血,剧毒无比,动作也迅捷异常,因此虽然蛇胆能治麻风,但谁也不敢去取胆。何况僮人尊其为黑龙王,将这味蛇视作神物,阿侬将这黑龙王杀了,只怕会被同族之人责罚。
  徐天霞听说还有这等原因,这才明白她是怕他受到牵连,所以不跟他回来。此后他曾多次找寻阿侬的下落,却再也没能找到。在徐天霞的余生中,一想起那个少女,他的心便隐隐作痛。
  这天晌午,更夫葛旺在家补觉,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闯进了屋。他起身一看,原来是街面上的混混王五。
  “五爷,有事?”葛旺不爱搭理这路人,但不敢明说。
  “嗯。”王五哼哼着说,“有点儿事要你帮忙。”
  葛旺想了想,说:“我就一打更的,能帮您啥忙?”
  王五回身把门带上,凑到葛旺跟前说:“今晚巳时,我要在翰轩胡同谈一桩买卖。你打更路过胡同口,要是看见巡警查夜,就给我透个信,拜托了!”说着掏出钱塞给葛旺,数目不小。
  葛旺虽然犯着困,脑袋可不迷糊,刚想拒绝,只见王五掀开衣襟,露出别在腰间的快刀。
  葛旺顿时吓得清醒了,支支吾吾道:“行是行……可我不能出了上差的范围,除了更号,也不能喊别的。这信儿,该怎么透?”
  王五思索片刻,说:“这样吧,到了巳时,你照常打巳时的更点,但若遇见巡警,就改喊午时的……午时的更号是啥?”
   “平安无事喽!”
  “好!只要更点打得准,大长的夜,应该没人留意更号子,就遮过去了。这其中的弯弯绕,只有咱们知道。”王五交代完,把钱留下,临走又故意拍了拍腰里的刀。
  这下,葛旺彻底睡不着了,便想上街遛弯来化一化心事,可越走越想,越想越觉得忐忑。魂不守舍中,他还不小心撞到了人,抬头一看,竟然是警局的巡官冯安。葛旺连忙作揖赔不是。
  冯安和颜悦色地道:“老葛,大白天的不在家补觉,夜里上差能有精神?”不待葛旺接话,冯安又笑着说,“老葛,心里有事儿吧?跟兄弟说说,看能帮你点儿啥?”
  葛旺缓过神来,琢磨着对方的话茬,说:“冯巡官,我瞅您今儿话可够密,怕是有事吩咐吧?”
  “机灵!”冯安一跺脚,拉着葛旺进了旁边的茶馆,叫来一大桌菜,还亲自为葛旺倒酒。
  “今晚午时,我要去翰轩胡同会个朋友,不想被别人看见,尤其不能让我那帮弟兄知道!”冯安给葛旺夹菜,“我都琢磨好了,你路过胡同口打更,要是撞见巡警查夜,就给我报个信,把午时的更号喊成巳时的,我就知道该撤了。老葛,咱可都在吴次长的辖区当差,论着也算同僚。这个忙你得帮啊!”见葛旺讷讷地点头,冯安满意地笑了。
  一个翰轩胡同,王五要在巳时“谈买卖”,让葛旺遇见巡警查夜,别喊巳时更号“锁好门窗,小心防贼”,喊午时的“平安无事喽”;冯安则要在午时“会朋友”,也让葛旺看见巡警就给信号,别喊午时的“平安无事喽”喊巳时的“锁好门窗,小心防贼”。
  背人无好事,葛旺唯一确定的是,这“谈买卖”跟“会朋友”肯定都不是啥好勾当。一桌子平时吃不起的菜肴,他越嚼越苦……
  月上柳梢头,转眼就入了夜。葛旺上差了,他拎着铜锣来到翰轩胡同,这条胡同有几十家住户。
  巳时一到,葛旺边敲锣边喊:“锁好门窗,小心防贼。”更点配着更号,在寂静的胡同里回荡。
  只见王五身穿夜行衣,腰里别着家伙,带领一帮人出现在胡同口,他们蹑手蹑脚,鱼贯而入。看这架势非偷即抢!葛旺心里面恨自个儿,明明是防患于未然的更夫,倒成了贼子的信人。
  葛旺又假模假样转了一会儿,巳时已过,午时将至,街角人影晃动。冯安到了,他穿着笔挺的西服,还打了条领带,鬼鬼祟祟地摸进了胡同。
  新的进去了,旧的还没出来,葛旺有些着急。这时,对街过来两个巡警,一身的酒气,醉醺醺朝翰轩胡同走去。
  葛旺心说坏了,还真碰上了巡警查夜。他刚张嘴要喊,却蓦地一怔,这当口该怎么喊?
  王五交代的是,遇见巡警,报信喊“平安无事喽”,跟巳时的更号相冲;冯安则让喊“锁好门窗,小心防贼”,跟午时的更号相冲……只因两个时辰挨得近,就算有仔细的听出错来,也不会太过怀疑。葛旺吃了冯安的席,也收了王五的钱,就得给人办事;可现在,无论帮哪个,都会坑了另一个,且这两个,他谁也得罪不起!
  再看那俩巡警,居然挨家挨户敲门,查起夜来。葛旺赶紧走过去,扶着其中一人,打马虎眼道:“长官,您喝高了,我送您回去吧,这儿有我呢。”
  “有你?有你就没我了!”那巡警呼着酒气,对葛旺说,“你们这些刁民,背地里骂我们臭脚巡,不好好当差,就会汤事儿……今天让你看看力度!”
  另一个巡警借着酒劲,连查了好几家,大有整间胡同翻个底儿掉的架势,葛旺怎么都劝不住。再不报信,那二位指定被堵个正着,可这信与信之间又犯着冲。葛旺急中生智,索性什么更号都不喊了,手中锣槌起落,“咣咣咣”打起了急急风─连更点也扔了!
  却见胡同里所有的人家,不等巡警敲门,全都自己开了。
  “老葛,你丫打的什么更!夜宵做了一半,正等着更点下料呢,成心捣乱是吧?”
  “我这儿刚听牌,他那更点一乱,下家说到点了要走,这不是坑人吗!”
  “我爹的药得按时辰煎,要是弄错了,就赖你个死打更的……”
  大家都被更点弄蒙了,集体闹起意见来,现场乱作一团。
  俩巡警瞅这势头,也有点儿发憷,干脆不管了,跟居民搪塞几句退出胡同。
  再说葛旺,乱打一气后,一通猛跑,连打更的锣也跑丢了,来到一片坟地,这是更夫夜间偷懒的地方,因为没人敢查。
  葛旺坐在土包上直喘气,他真没想到,自己一个小小的更夫,丁点儿失常也能引发这么大的乱子!不过,这正是他赌那一手的目的:借着居民们闹腾的乱劲儿,王五和冯安准知道出事了,便能趁乱逃走。
  刚歇了会儿,大道上跑来一群人。葛旺定睛一瞧,前头跑的正是巡官冯安,背着一只大包袱,还拉着一个漂亮女人;后面带人追他俩的竟是王五。
  那女人葛旺在报纸上见过,是京城名媛戚尘芳。原来,冯安深夜私会的朋友是她。这朵交际花可不是善茬,跟各界名流不清不楚,交往是得保密的;而王五的“买卖”不用说,只怕就是抢戚尘芳家。
  冯安瞧见葛旺,大叫:“老葛,救命!”拉着戚尘芳躲到他身后。
  王五冷冷地说:“老葛,别多管闲事。”十几个混混忽地散开,围住三人。
  “和为贵,和为贵。五爷,你不就是要钱吗?”葛旺劝罢,又转向冯安,“破财免灾吧!长官。”
  王五冷笑道:“看老葛的面子,留下装钱的包袱和这个女人,我便放你一马。”
  逃了一路,冯安早累得跑不动了,便将心一横,放下沉甸甸的包袱,松开了戚尘芳的手。王五一伙并不急于分赃,在原地不动。却见戚尘芳反手了冯安一耳光,骂道:“亏我全心全意待你,刮了那老家伙的钱跟你跑,你竟如此对我!人心哪,试不得哟!”说完素手一挥,王五等人围住冯安猛揍起来。
  这下葛旺全明白了:戚尘芳想跟冯安私奔,但又担心情郎的忠诚,便买通王五,以遭劫来试探真心。
  葛旺挤进入堆里,拼命护住冯安大喊:“他毕竟是警局的巡官,真打死了,咱们都得倒霉……”
  戚尘芳觉得有理,喝住王五,吩咐道:“那就饶他一命,不过,得剁掉一根手指。”
  王五掏出刀来要砍。警哨骤然响起,远处,一队巡警赶了过来。“敢动我们排长,不想活了?”带头喊话的,是那两个喝醉的巡警。
  冯安捂着鼻青脸肿的脑袋,从地上爬起来,指着王五:“打!给我狠狠地打!”众巡警摘掉帽子,抻出警棍,个个摩拳擦掌。其余混混见状,扔下王五想跑,却被巡警堵了回来。
  王五走投无路,扔了刀,“扑通”跪在葛旺面前:“老葛!救命啊!”
  葛旺刚要开口,冯安将他扶到大包袱上坐好,说:“老葛,你是个好人,刚才我谢谢你。这事儿你甭管了。”
  这时,道上驶来一辆汽车,车里坐的是管理整个城南的吴次长,所有人都不敢再动。吴次长下车后,大腹便便地走到戚尘芳面前,一脚踹在她小腹上,骂道:“臭婊子,我说你怎么没在家,原来卷了我的钱,想跟别人跑!”
  戚尘芳顾不得疼,一头扎进吴次长怀里,哭得梨花带雨:“才不是!咱家被劫匪抢了,我是豁出命来追坏人的。”
  王五、冯安,心里均“咯噔”一下。
  “谁这么大胆!敢抢我的外宅?”吴次长借着月光环视四周,看见了坐在装满钱财、首饰包袱上的葛旺,问道:“就是他?”
  戚尘芳一怔,连忙点头:“对,就是他。”
  吴次长的护卫一边一个,架起葛旺进了坟地,不待他喊冤,枪声响起……
  吴次长跟众巡警道声辛苦,遣散了闲杂人等,拿回被劫财物,搂着戚尘芳上了车。
  明月在天,林木扶疏。远处,隐约传来一声更号: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!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……
  清康熙二年的一天,郓城知县冼士炳正在书房打着盹儿,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擂鼓声惊醒。他急忙换上官服,走进县衙,只见一壮年汉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前来禀报:昨晚野狼下山,伤了好几条性命!
  冼士炳听后大惊,心想,以往野狼下山是不会伤人的啊,顶多也就是抢一些家禽罢了,再说现如今梁山上怎么还有野狼?想到这里他厉声反问道:“怎么可能?梁山上的野狼不是十几年前就花钱雇人剿灭了吗?”
  壮年汉子却道:“是啊,从那之后人人以为郓城已经彻底杜绝狼患,以至家家户户都放松了警惕,昨晚过元宵节更是夜不闭户,谁能想到……哎,都是太大意才出了人命啊!”
  原来,这郓城县的北端有一座荒山,叫作梁山。北宋末年曾有一群强人借助八百里水泊天险在此安营扎寨。到如今时过境迁,强人不在,这里林深树茂,阴风阵阵,却成了野狼的据点。自从山上有了野狼,县里百姓的生活是惶惶不可终日。野狼不但隔三岔五下山来抢夺家禽,还会偶尔咬伤百姓。县里苦于狼患,曾于顺治九年高价雇人上山剿狼。县里命猎户上山之后务必将头狼擒获,小狼也统统杀死。猎户杀完一百多匹狼之后怕斩草不除根,于是又纵火烧山。后来,猎户把它们的焦尸一字排开,竟然整整排了一条街。所以,自此之后人们都以为梁山野狼已被彻底剿灭。
  元宵节晚上,大多数人都去看花灯了,家里留的都是一些走不动路的老弱病残,却不料消失了十年的野狼一拥而出,从城北一路扑到城南。这一扑,不但家禽死伤无数,竟还咬死了襁褓中的婴儿和年老的百姓。
  冼士炳听后痛定思痛,他认为,灭狼行动不得不从头再来。于是县里重新寻来了猎户,在他的策划下,一场十面张网的血腥屠杀再次开始了。
   其实对付动物远不用耗费太多的精力,所以这次制定的计划还和上次一样,无非就是先用弓弩射杀,之后再放火烧山。只是这一次考虑到野狼的凶恶,猎户增加了人手。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、经验丰富的老猎户,所以冼士炳对这次灭狼行动寄予了很大的期望。
  猎户们决定速战速决,他们出发之前只带了两天的干粮。
  上山第一天,猎户从山脚一直爬到山顶,却没有发现一只狼。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们不但没有觉得奇怪,反而更加兴奋。因为天气严寒,朔风凛冽,根据一贯的打猎经验,野狼此时很有可能全部躲在山洞里。如果这样一来,猎户们正好来个瓮中捉鳖。
  于是他们凭借着敏锐的判断力,很快就找到了几处洞穴。领头老猎户一声令下,众猎户纷纷包围了所有的洞口。之后他们兵分两路,一拨去收拾柴火,烟熏山洞,一拨则搭弓引箭,瞄准洞口。
  一切准备完毕后,老猎户下令点火。一时间各个洞口火光冲天,浓烟阵阵。
  却说这一天,冼士炳正侧卧在书房的太师椅上,一边品茶一边随手翻阅着古籍《战国策》。读着读着,一阵阵莫名的心慌涌上来。他放下手中的书籍,不禁寻思,这猎户们上山剿狼已经五天有余,怎么一直没有音讯?就算他们没能完成任务,也该回来复命才是啊。况且他们出发前只带了两天的口粮!莫非……
  正疑惑间,忽然,一个浑身染血的猎户惊慌失措地闯进了冼士炳的书房。这人进来之后跪地号啕大哭。经冼士炳询问后方才得知,上山剿狼的除了此人,一百多名猎户全都已经葬身在了梁山黑风谷中。冼士炳起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,但是在接下来听完猎手的陈述后,他是彻底被吓蒙了。
  猎户说:那天他们围堵、烟熏狼洞之后,只有少许野狼蹿出来,于是猎户们纷纷将它们射杀了。当时猎户们认为野狼经过上次的剿杀应该所剩无几,于是就把箭一股脑地向洞内射了出去。等到第三天,弓箭用完,干粮吃光,他们就扛着十几匹野狼的尸体下了山。在经过狭窄的黑风谷的时候,山顶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嘶鸣。只听四面的山头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叫声。当时他们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,接下来群狼的行为让他们意识到他们这是被围困了。群狼只围不攻,但是一旦有人向谷口走动他们就会冲下来拼命攻击。一连数次,人狼虽然都有死伤,但是猎户们却苦于干粮吃尽,弓箭用光。等到第四天下午,群狼终于向筋疲力尽的人群发动了最后的攻击。结果除了他,其余的猎户全部遇难。
  冼士炳听完事情的经过后不禁长叹:“这可是只有在兵法上才会出现的事情啊,难道梁山野狼成精了不成!”随即他又缓过神来,心想,管你是成精了还是闹鬼了,你只要害我黎民百姓我就要灭掉你,哪怕粉身碎骨,我堂堂朝廷命官难道害怕你魑魅魍魉不成!
  想到这里,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浩然之气,原先的畏惧一瞬间全没了。这一次他亲自带了一干人上了山。冼士炳上山之后就四处放火,他想这一次我也不堵你也不杀你,我烧了你的老巢,看你还能往哪里跑。结果大火顺着呼啸的北风一连烧了三天三夜。待到大火熄灭,冼士炳带着众人在山上捡了二十几具狼的焦尸。众人这才大惊失色,因为这些狼远远达不到能包围几十名猎户的数量。
  果然不出人们所料,当夜就有狼出现在了郓城县的各个镇子里。不过冼士炳早有准备,因为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。这一次他并没有把这群狼当野兽看,不敢再轻视它们,这天晚上县里早已是全民皆兵,冼士炳已经对这些亡命之徒撒下了天罗地网!
  狼刚一出现,冼士炳就一声令下:“务必杀死头狼!”因为狼虽然凶猛,却是群居动物,如果一旦失去头狼的指挥,那么它们就会跟无头苍蝇似的,不攻自破。随着十面张网的包围圈越缩越小,一支八九十匹狼组成的狼群暴露在人们面前。为了杀死头狼,所有的兵丁都拿着弓箭、长矛向狼群突击。来回十几次,他们才发现了头狼的位置。在冲击狼群的时候,兵丁们发现,群狼都在有意保护后方的一个制高点。兵丁认定头狼就在那里,于是一齐猛攻那个制高点。
  看到这一幕冼士炳不禁苦笑,心想,我活了大半辈子,何尝遇到过这等稀奇事,人竟然和狼玩起了战法。如若不是亲眼所见,还真以为是在梦中。唉,罢了罢了,也许是上天想捉弄一下我冼士炳吧。
  突然,兵丁的头目一声惊叫,打断了冼士炳的思绪。他放眼望去,兵丁已经溃不成军,一个个哭爹喊娘地败下阵来。冼士炳顿时火冒三丈,跑过去一把抓住兵丁头目厉声问道:“亏你还是武举出身,难道区区头狼就能把你吓成这般模样?”
  那个头目颤抖着说:“回大人……那好像不是狼!”
  冼士炳先是一愣,继而冷冷地反问:“你怕是被狼吓得两眼昏花了吧!”
  “我看得真真切切……那领头的毛过三尺,四肢却光滑如人类的肌肤,黑灯瞎火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。”头目辩解道。
  听了这话其实冼士炳心里也发毛,但是他又一想到自己为官清廉,上对得起庙堂,下对得起黎民,就算这里面有狼精,毕竟也应该是邪不压正,于是他二话不说亲自带队杀向狼群。
  虽然狼群在头狼的指挥下作战颇有智慧,但终因寡不敌众,到黎明时分,除了少数几只逃走之外,包括头狼在内的几十匹狼全部被剿灭。这时在一个高土堆上,一群人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个怪异的尸体议论纷纷。他们围着的就是狼群的首领,正是它害死了县里的几十条人命!
  当冼士炳拨开那尸体的毛发,众人看清它面目的那一刻,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。只见躺在血泊中的并不是狼,而是一个披头散发赤身裸体的人!这个人还是一张阴阳脸,半边脸正常,半边脸赤紫,看年龄也就二十岁上下的光景。
  看到这一幕有人微微叹道:“原来是他啊!”众人听后也是面如死灰,于是一件往事浮上人们心头……
  那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。崇祯十七年,清兵虎视山海关,李自成在中原又闹腾得鸡飞狗跳。再加上那一年中原大旱,所以全国上下是一片民不聊生之景。但是郓城县却凭借着历年的积蓄还可勉强度日。一日,街口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一对乞讨的母子。母亲四十岁光景,跛足,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。她抱着个襁褓,里面不时传出哭声。一开始百姓还会丢给他们两文铜钱,或是一点儿干粮,但由于这些天闹瘟疫,人们怕他们身上不干净,就开始有意远离他们。
  直到有一天人们听不到襁褓中的哭声了,那个乞讨的妇女像发了疯似的见了路人就抓住人家的衣服,祈求别人收养她的孩子。
  一连两天,没有人肯抱走婴儿。虽然有一些心怀恻隐之心的路人撩开襁褓看了看,最后都是摇头叹息离去。
  那一年冼士炳还是一个书生,离开四川老家来山东省亲,恰巧暂居郓城。他看母子实在可怜,于是就上前打探,才发现那妇女十指尽被咬破,原来她早已断了奶水,她是在用自己的血来维持孩子的生命啊!他随手拨开襁褓,看到了婴儿的脸,这才恍然大悟:我说为什么没人愿意领养这个孩子,原来是个阴阳脸啊!冼士炳只好扔下二十文铜钱之后叹息着离去。
  当夜天降暴雨,狂风大作,梁山野狼趁机下山。等天亮之后人们才发现,县城里死伤了很多家畜,乞讨的妇女也躺在地上没有了气息。她的襁褓散开在泥水中,里面的婴儿早已不见踪影。
  时隔二十多年,虽然沧海变桑田,但是那婴儿脸上的阴阳胎记却怎么也难以让郓城县的人忘却。那片触目惊心的赤紫胎记,就像是每个郓城县人内心深处的伤痕,虽已经结了痂,但却经不起轻轻一刮。只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那阴阳脸婴儿是如何活下来的,竟然还在狼群之中当上了头领!
  后来冼士炳梦见了一头白毛野狼,这头野狼自称是梁山狼精。它对冼士炳说道,都说狼比人凶狠,可人却见死不救,结果阴差阳错,婴儿竟被狼救活。之后便引出了一通奇事,想必定会成为千古奇闻吧。好了,咱们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,自此之后我们互不相犯。但愿冼知县今后要谨记前车之鉴,以免日后酿成大错啊。
  梦到这里,冼士炳猛然惊醒。他坐起来,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连连长叹:“孽债啊,孽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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