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狼患

浏览: 作者:佚名
  清康熙二年的一天,郓城知县冼士炳正在书房打着盹儿,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擂鼓声惊醒。他急忙换上官服,走进县衙,只见一壮年汉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前来禀报:昨晚野狼下山,伤了好几条性命!
  冼士炳听后大惊,心想,以往野狼下山是不会伤人的啊,顶多也就是抢一些家禽罢了,再说现如今梁山上怎么还有野狼?想到这里他厉声反问道:“怎么可能?梁山上的野狼不是十几年前就花钱雇人剿灭了吗?”
  壮年汉子却道:“是啊,从那之后人人以为郓城已经彻底杜绝狼患,以至家家户户都放松了警惕,昨晚过元宵节更是夜不闭户,谁能想到……哎,都是太大意才出了人命啊!”
  原来,这郓城县的北端有一座荒山,叫作梁山。北宋末年曾有一群强人借助八百里水泊天险在此安营扎寨。到如今时过境迁,强人不在,这里林深树茂,阴风阵阵,却成了野狼的据点。自从山上有了野狼,县里百姓的生活是惶惶不可终日。野狼不但隔三岔五下山来抢夺家禽,还会偶尔咬伤百姓。县里苦于狼患,曾于顺治九年高价雇人上山剿狼。县里命猎户上山之后务必将头狼擒获,小狼也统统杀死。猎户杀完一百多匹狼之后怕斩草不除根,于是又纵火烧山。后来,猎户把它们的焦尸一字排开,竟然整整排了一条街。所以,自此之后人们都以为梁山野狼已被彻底剿灭。
  元宵节晚上,大多数人都去看花灯了,家里留的都是一些走不动路的老弱病残,却不料消失了十年的野狼一拥而出,从城北一路扑到城南。这一扑,不但家禽死伤无数,竟还咬死了襁褓中的婴儿和年老的百姓。
  冼士炳听后痛定思痛,他认为,灭狼行动不得不从头再来。于是县里重新寻来了猎户,在他的策划下,一场十面张网的血腥屠杀再次开始了。
   其实对付动物远不用耗费太多的精力,所以这次制定的计划还和上次一样,无非就是先用弓弩射杀,之后再放火烧山。只是这一次考虑到野狼的凶恶,猎户增加了人手。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、经验丰富的老猎户,所以冼士炳对这次灭狼行动寄予了很大的期望。
  猎户们决定速战速决,他们出发之前只带了两天的干粮。
  上山第一天,猎户从山脚一直爬到山顶,却没有发现一只狼。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们不但没有觉得奇怪,反而更加兴奋。因为天气严寒,朔风凛冽,根据一贯的打猎经验,野狼此时很有可能全部躲在山洞里。如果这样一来,猎户们正好来个瓮中捉鳖。
  于是他们凭借着敏锐的判断力,很快就找到了几处洞穴。领头老猎户一声令下,众猎户纷纷包围了所有的洞口。之后他们兵分两路,一拨去收拾柴火,烟熏山洞,一拨则搭弓引箭,瞄准洞口。
  一切准备完毕后,老猎户下令点火。一时间各个洞口火光冲天,浓烟阵阵。
  却说这一天,冼士炳正侧卧在书房的太师椅上,一边品茶一边随手翻阅着古籍《战国策》。读着读着,一阵阵莫名的心慌涌上来。他放下手中的书籍,不禁寻思,这猎户们上山剿狼已经五天有余,怎么一直没有音讯?就算他们没能完成任务,也该回来复命才是啊。况且他们出发前只带了两天的口粮!莫非……
  正疑惑间,忽然,一个浑身染血的猎户惊慌失措地闯进了冼士炳的书房。这人进来之后跪地号啕大哭。经冼士炳询问后方才得知,上山剿狼的除了此人,一百多名猎户全都已经葬身在了梁山黑风谷中。冼士炳起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,但是在接下来听完猎手的陈述后,他是彻底被吓蒙了。
  猎户说:那天他们围堵、烟熏狼洞之后,只有少许野狼蹿出来,于是猎户们纷纷将它们射杀了。当时猎户们认为野狼经过上次的剿杀应该所剩无几,于是就把箭一股脑地向洞内射了出去。等到第三天,弓箭用完,干粮吃光,他们就扛着十几匹野狼的尸体下了山。在经过狭窄的黑风谷的时候,山顶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嘶鸣。只听四面的山头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叫声。当时他们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,接下来群狼的行为让他们意识到他们这是被围困了。群狼只围不攻,但是一旦有人向谷口走动他们就会冲下来拼命攻击。一连数次,人狼虽然都有死伤,但是猎户们却苦于干粮吃尽,弓箭用光。等到第四天下午,群狼终于向筋疲力尽的人群发动了最后的攻击。结果除了他,其余的猎户全部遇难。
  冼士炳听完事情的经过后不禁长叹:“这可是只有在兵法上才会出现的事情啊,难道梁山野狼成精了不成!”随即他又缓过神来,心想,管你是成精了还是闹鬼了,你只要害我黎民百姓我就要灭掉你,哪怕粉身碎骨,我堂堂朝廷命官难道害怕你魑魅魍魉不成!
  想到这里,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浩然之气,原先的畏惧一瞬间全没了。这一次他亲自带了一干人上了山。冼士炳上山之后就四处放火,他想这一次我也不堵你也不杀你,我烧了你的老巢,看你还能往哪里跑。结果大火顺着呼啸的北风一连烧了三天三夜。待到大火熄灭,冼士炳带着众人在山上捡了二十几具狼的焦尸。众人这才大惊失色,因为这些狼远远达不到能包围几十名猎户的数量。
  果然不出人们所料,当夜就有狼出现在了郓城县的各个镇子里。不过冼士炳早有准备,因为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。这一次他并没有把这群狼当野兽看,不敢再轻视它们,这天晚上县里早已是全民皆兵,冼士炳已经对这些亡命之徒撒下了天罗地网!
  狼刚一出现,冼士炳就一声令下:“务必杀死头狼!”因为狼虽然凶猛,却是群居动物,如果一旦失去头狼的指挥,那么它们就会跟无头苍蝇似的,不攻自破。随着十面张网的包围圈越缩越小,一支八九十匹狼组成的狼群暴露在人们面前。为了杀死头狼,所有的兵丁都拿着弓箭、长矛向狼群突击。来回十几次,他们才发现了头狼的位置。在冲击狼群的时候,兵丁们发现,群狼都在有意保护后方的一个制高点。兵丁认定头狼就在那里,于是一齐猛攻那个制高点。
  看到这一幕冼士炳不禁苦笑,心想,我活了大半辈子,何尝遇到过这等稀奇事,人竟然和狼玩起了战法。如若不是亲眼所见,还真以为是在梦中。唉,罢了罢了,也许是上天想捉弄一下我冼士炳吧。
  突然,兵丁的头目一声惊叫,打断了冼士炳的思绪。他放眼望去,兵丁已经溃不成军,一个个哭爹喊娘地败下阵来。冼士炳顿时火冒三丈,跑过去一把抓住兵丁头目厉声问道:“亏你还是武举出身,难道区区头狼就能把你吓成这般模样?”
  那个头目颤抖着说:“回大人……那好像不是狼!”
  冼士炳先是一愣,继而冷冷地反问:“你怕是被狼吓得两眼昏花了吧!”
  “我看得真真切切……那领头的毛过三尺,四肢却光滑如人类的肌肤,黑灯瞎火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。”头目辩解道。
  听了这话其实冼士炳心里也发毛,但是他又一想到自己为官清廉,上对得起庙堂,下对得起黎民,就算这里面有狼精,毕竟也应该是邪不压正,于是他二话不说亲自带队杀向狼群。
  虽然狼群在头狼的指挥下作战颇有智慧,但终因寡不敌众,到黎明时分,除了少数几只逃走之外,包括头狼在内的几十匹狼全部被剿灭。这时在一个高土堆上,一群人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个怪异的尸体议论纷纷。他们围着的就是狼群的首领,正是它害死了县里的几十条人命!
  当冼士炳拨开那尸体的毛发,众人看清它面目的那一刻,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。只见躺在血泊中的并不是狼,而是一个披头散发赤身裸体的人!这个人还是一张阴阳脸,半边脸正常,半边脸赤紫,看年龄也就二十岁上下的光景。
  看到这一幕有人微微叹道:“原来是他啊!”众人听后也是面如死灰,于是一件往事浮上人们心头……
  那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。崇祯十七年,清兵虎视山海关,李自成在中原又闹腾得鸡飞狗跳。再加上那一年中原大旱,所以全国上下是一片民不聊生之景。但是郓城县却凭借着历年的积蓄还可勉强度日。一日,街口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一对乞讨的母子。母亲四十岁光景,跛足,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。她抱着个襁褓,里面不时传出哭声。一开始百姓还会丢给他们两文铜钱,或是一点儿干粮,但由于这些天闹瘟疫,人们怕他们身上不干净,就开始有意远离他们。
  直到有一天人们听不到襁褓中的哭声了,那个乞讨的妇女像发了疯似的见了路人就抓住人家的衣服,祈求别人收养她的孩子。
  一连两天,没有人肯抱走婴儿。虽然有一些心怀恻隐之心的路人撩开襁褓看了看,最后都是摇头叹息离去。
  那一年冼士炳还是一个书生,离开四川老家来山东省亲,恰巧暂居郓城。他看母子实在可怜,于是就上前打探,才发现那妇女十指尽被咬破,原来她早已断了奶水,她是在用自己的血来维持孩子的生命啊!他随手拨开襁褓,看到了婴儿的脸,这才恍然大悟:我说为什么没人愿意领养这个孩子,原来是个阴阳脸啊!冼士炳只好扔下二十文铜钱之后叹息着离去。
  当夜天降暴雨,狂风大作,梁山野狼趁机下山。等天亮之后人们才发现,县城里死伤了很多家畜,乞讨的妇女也躺在地上没有了气息。她的襁褓散开在泥水中,里面的婴儿早已不见踪影。
  时隔二十多年,虽然沧海变桑田,但是那婴儿脸上的阴阳胎记却怎么也难以让郓城县的人忘却。那片触目惊心的赤紫胎记,就像是每个郓城县人内心深处的伤痕,虽已经结了痂,但却经不起轻轻一刮。只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那阴阳脸婴儿是如何活下来的,竟然还在狼群之中当上了头领!
  后来冼士炳梦见了一头白毛野狼,这头野狼自称是梁山狼精。它对冼士炳说道,都说狼比人凶狠,可人却见死不救,结果阴差阳错,婴儿竟被狼救活。之后便引出了一通奇事,想必定会成为千古奇闻吧。好了,咱们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,自此之后我们互不相犯。但愿冼知县今后要谨记前车之鉴,以免日后酿成大错啊。
  梦到这里,冼士炳猛然惊醒。他坐起来,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连连长叹:“孽债啊,孽债……”
  清康熙二年的一天,郓城知县冼士炳正在书房打着盹儿,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擂鼓声惊醒。他急忙换上官服,走进县衙,只见一壮年汉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前来禀报:昨晚野狼下山,伤了好几条性命!
  冼士炳听后大惊,心想,以往野狼下山是不会伤人的啊,顶多也就是抢一些家禽罢了,再说现如今梁山上怎么还有野狼?想到这里他厉声反问道:“怎么可能?梁山上的野狼不是十几年前就花钱雇人剿灭了吗?”
  壮年汉子却道:“是啊,从那之后人人以为郓城已经彻底杜绝狼患,以至家家户户都放松了警惕,昨晚过元宵节更是夜不闭户,谁能想到……哎,都是太大意才出了人命啊!”
  原来,这郓城县的北端有一座荒山,叫作梁山。北宋末年曾有一群强人借助八百里水泊天险在此安营扎寨。到如今时过境迁,强人不在,这里林深树茂,阴风阵阵,却成了野狼的据点。自从山上有了野狼,县里百姓的生活是惶惶不可终日。野狼不但隔三岔五下山来抢夺家禽,还会偶尔咬伤百姓。县里苦于狼患,曾于顺治九年高价雇人上山剿狼。县里命猎户上山之后务必将头狼擒获,小狼也统统杀死。猎户杀完一百多匹狼之后怕斩草不除根,于是又纵火烧山。后来,猎户把它们的焦尸一字排开,竟然整整排了一条街。所以,自此之后人们都以为梁山野狼已被彻底剿灭。
  元宵节晚上,大多数人都去看花灯了,家里留的都是一些走不动路的老弱病残,却不料消失了十年的野狼一拥而出,从城北一路扑到城南。这一扑,不但家禽死伤无数,竟还咬死了襁褓中的婴儿和年老的百姓。
  冼士炳听后痛定思痛,他认为,灭狼行动不得不从头再来。于是县里重新寻来了猎户,在他的策划下,一场十面张网的血腥屠杀再次开始了。
   其实对付动物远不用耗费太多的精力,所以这次制定的计划还和上次一样,无非就是先用弓弩射杀,之后再放火烧山。只是这一次考虑到野狼的凶恶,猎户增加了人手。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、经验丰富的老猎户,所以冼士炳对这次灭狼行动寄予了很大的期望。
  猎户们决定速战速决,他们出发之前只带了两天的干粮。
  上山第一天,猎户从山脚一直爬到山顶,却没有发现一只狼。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们不但没有觉得奇怪,反而更加兴奋。因为天气严寒,朔风凛冽,根据一贯的打猎经验,野狼此时很有可能全部躲在山洞里。如果这样一来,猎户们正好来个瓮中捉鳖。
  于是他们凭借着敏锐的判断力,很快就找到了几处洞穴。领头老猎户一声令下,众猎户纷纷包围了所有的洞口。之后他们兵分两路,一拨去收拾柴火,烟熏山洞,一拨则搭弓引箭,瞄准洞口。
  一切准备完毕后,老猎户下令点火。一时间各个洞口火光冲天,浓烟阵阵。
  却说这一天,冼士炳正侧卧在书房的太师椅上,一边品茶一边随手翻阅着古籍《战国策》。读着读着,一阵阵莫名的心慌涌上来。他放下手中的书籍,不禁寻思,这猎户们上山剿狼已经五天有余,怎么一直没有音讯?就算他们没能完成任务,也该回来复命才是啊。况且他们出发前只带了两天的口粮!莫非……
  正疑惑间,忽然,一个浑身染血的猎户惊慌失措地闯进了冼士炳的书房。这人进来之后跪地号啕大哭。经冼士炳询问后方才得知,上山剿狼的除了此人,一百多名猎户全都已经葬身在了梁山黑风谷中。冼士炳起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,但是在接下来听完猎手的陈述后,他是彻底被吓蒙了。
  猎户说:那天他们围堵、烟熏狼洞之后,只有少许野狼蹿出来,于是猎户们纷纷将它们射杀了。当时猎户们认为野狼经过上次的剿杀应该所剩无几,于是就把箭一股脑地向洞内射了出去。等到第三天,弓箭用完,干粮吃光,他们就扛着十几匹野狼的尸体下了山。在经过狭窄的黑风谷的时候,山顶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嘶鸣。只听四面的山头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叫声。当时他们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,接下来群狼的行为让他们意识到他们这是被围困了。群狼只围不攻,但是一旦有人向谷口走动他们就会冲下来拼命攻击。一连数次,人狼虽然都有死伤,但是猎户们却苦于干粮吃尽,弓箭用光。等到第四天下午,群狼终于向筋疲力尽的人群发动了最后的攻击。结果除了他,其余的猎户全部遇难。
  冼士炳听完事情的经过后不禁长叹:“这可是只有在兵法上才会出现的事情啊,难道梁山野狼成精了不成!”随即他又缓过神来,心想,管你是成精了还是闹鬼了,你只要害我黎民百姓我就要灭掉你,哪怕粉身碎骨,我堂堂朝廷命官难道害怕你魑魅魍魉不成!
  想到这里,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浩然之气,原先的畏惧一瞬间全没了。这一次他亲自带了一干人上了山。冼士炳上山之后就四处放火,他想这一次我也不堵你也不杀你,我烧了你的老巢,看你还能往哪里跑。结果大火顺着呼啸的北风一连烧了三天三夜。待到大火熄灭,冼士炳带着众人在山上捡了二十几具狼的焦尸。众人这才大惊失色,因为这些狼远远达不到能包围几十名猎户的数量。
  果然不出人们所料,当夜就有狼出现在了郓城县的各个镇子里。不过冼士炳早有准备,因为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。这一次他并没有把这群狼当野兽看,不敢再轻视它们,这天晚上县里早已是全民皆兵,冼士炳已经对这些亡命之徒撒下了天罗地网!
  狼刚一出现,冼士炳就一声令下:“务必杀死头狼!”因为狼虽然凶猛,却是群居动物,如果一旦失去头狼的指挥,那么它们就会跟无头苍蝇似的,不攻自破。随着十面张网的包围圈越缩越小,一支八九十匹狼组成的狼群暴露在人们面前。为了杀死头狼,所有的兵丁都拿着弓箭、长矛向狼群突击。来回十几次,他们才发现了头狼的位置。在冲击狼群的时候,兵丁们发现,群狼都在有意保护后方的一个制高点。兵丁认定头狼就在那里,于是一齐猛攻那个制高点。
  看到这一幕冼士炳不禁苦笑,心想,我活了大半辈子,何尝遇到过这等稀奇事,人竟然和狼玩起了战法。如若不是亲眼所见,还真以为是在梦中。唉,罢了罢了,也许是上天想捉弄一下我冼士炳吧。
  突然,兵丁的头目一声惊叫,打断了冼士炳的思绪。他放眼望去,兵丁已经溃不成军,一个个哭爹喊娘地败下阵来。冼士炳顿时火冒三丈,跑过去一把抓住兵丁头目厉声问道:“亏你还是武举出身,难道区区头狼就能把你吓成这般模样?”
  那个头目颤抖着说:“回大人……那好像不是狼!”
  冼士炳先是一愣,继而冷冷地反问:“你怕是被狼吓得两眼昏花了吧!”
  “我看得真真切切……那领头的毛过三尺,四肢却光滑如人类的肌肤,黑灯瞎火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。”头目辩解道。
  听了这话其实冼士炳心里也发毛,但是他又一想到自己为官清廉,上对得起庙堂,下对得起黎民,就算这里面有狼精,毕竟也应该是邪不压正,于是他二话不说亲自带队杀向狼群。
  虽然狼群在头狼的指挥下作战颇有智慧,但终因寡不敌众,到黎明时分,除了少数几只逃走之外,包括头狼在内的几十匹狼全部被剿灭。这时在一个高土堆上,一群人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个怪异的尸体议论纷纷。他们围着的就是狼群的首领,正是它害死了县里的几十条人命!
  当冼士炳拨开那尸体的毛发,众人看清它面目的那一刻,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。只见躺在血泊中的并不是狼,而是一个披头散发赤身裸体的人!这个人还是一张阴阳脸,半边脸正常,半边脸赤紫,看年龄也就二十岁上下的光景。
  看到这一幕有人微微叹道:“原来是他啊!”众人听后也是面如死灰,于是一件往事浮上人们心头……
  那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。崇祯十七年,清兵虎视山海关,李自成在中原又闹腾得鸡飞狗跳。再加上那一年中原大旱,所以全国上下是一片民不聊生之景。但是郓城县却凭借着历年的积蓄还可勉强度日。一日,街口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一对乞讨的母子。母亲四十岁光景,跛足,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。她抱着个襁褓,里面不时传出哭声。一开始百姓还会丢给他们两文铜钱,或是一点儿干粮,但由于这些天闹瘟疫,人们怕他们身上不干净,就开始有意远离他们。
  直到有一天人们听不到襁褓中的哭声了,那个乞讨的妇女像发了疯似的见了路人就抓住人家的衣服,祈求别人收养她的孩子。
  一连两天,没有人肯抱走婴儿。虽然有一些心怀恻隐之心的路人撩开襁褓看了看,最后都是摇头叹息离去。
  那一年冼士炳还是一个书生,离开四川老家来山东省亲,恰巧暂居郓城。他看母子实在可怜,于是就上前打探,才发现那妇女十指尽被咬破,原来她早已断了奶水,她是在用自己的血来维持孩子的生命啊!他随手拨开襁褓,看到了婴儿的脸,这才恍然大悟:我说为什么没人愿意领养这个孩子,原来是个阴阳脸啊!冼士炳只好扔下二十文铜钱之后叹息着离去。
  当夜天降暴雨,狂风大作,梁山野狼趁机下山。等天亮之后人们才发现,县城里死伤了很多家畜,乞讨的妇女也躺在地上没有了气息。她的襁褓散开在泥水中,里面的婴儿早已不见踪影。
  时隔二十多年,虽然沧海变桑田,但是那婴儿脸上的阴阳胎记却怎么也难以让郓城县的人忘却。那片触目惊心的赤紫胎记,就像是每个郓城县人内心深处的伤痕,虽已经结了痂,但却经不起轻轻一刮。只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那阴阳脸婴儿是如何活下来的,竟然还在狼群之中当上了头领!
  后来冼士炳梦见了一头白毛野狼,这头野狼自称是梁山狼精。它对冼士炳说道,都说狼比人凶狠,可人却见死不救,结果阴差阳错,婴儿竟被狼救活。之后便引出了一通奇事,想必定会成为千古奇闻吧。好了,咱们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,自此之后我们互不相犯。但愿冼知县今后要谨记前车之鉴,以免日后酿成大错啊。
  梦到这里,冼士炳猛然惊醒。他坐起来,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连连长叹:“孽债啊,孽债……”
  清朝末年,江西有徐姓,家中二子,长子少波行商,幼子天霞业儒。哪知光绪三十二年,清廷发布谕旨宣布废除科举,徐天霞十年寒窗成了无用功,当地也没有新学堂,他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。
  哥哥徐少波回家见弟弟无所事事,而自己的生意正好要人帮忙,就让徐天霞随自己学做生意。
  这一年,徐天霞跟随兄长来到了广西某地。徐天霞趁哥哥出门谈事之机,便溜到了街上。
  这地方虽是个小镇,却也甚是繁华。徐天霞一路看过去,见街头一处正在演当地的师公戏,他见演得有趣,便挤在人群中看了起来。
  师公戏出自傩舞,演戏的都戴着木制面具。最初是驱鬼作法的法事,但渐渐已演变成地方戏。
  这班子虽小,但几个演戏的身手都很不错,特别是那个个子最小的,身段最为灵活。徐天霞正看着,却见那小个子忽然一个踉跄,面具不小心掉了下来,露出半边脸,竟是个秀美绝伦的少女。徐天霞顿时看呆了。
  等戏演完后,人们散去,徐天霞仍然痴痴地跟着这戏班子不肯离去,心想能多看一眼那少女也是好的。待戏班子回到客栈,他才恋恋不舍地要走。刚转身,却听见有人在身后道:“小郎留步。”他扭头一看,见是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者,正是那个师公戏班的班主。这老者行了一礼,道:“小郎,我看你跟到了此处,是不是对小女有意?”
   徐天霞没想到这老人竟说得如此直接,顿时脸涨得通红,正要期期艾艾地推搪。老人却笑道:“我们僮人不比你们汉人,公子若对小女有意,请今晚来这儿花烛。”
  徐天霞见有此奇遇,连连点头答应。当晚他趁哥哥不注意,便偷偷出来到了那客栈。刚到客栈门口,便见老者正等在那儿。见徐天霞果然来了,老者笑道:“小女阿侬就在楼上。”
  徐天霞上了楼,见那少女身着喜服,头顶盖头坐在床沿。他兴奋莫名,掀开盖头,见红烛下这少女越发秀丽动人。二人携手登榻,已是今夕不知何夕。
  天快亮时,徐天霞正睡得香,突然被少女推醒道:“你该回去了。”徐天霞虽然有点儿轻佻,毕竟还算是个志诚少年,一边穿衣服一边道:“你叫阿侬吗?我回去就让哥哥前来提亲。”
  他回到住处,徐少波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。一见徐天霞回来,他二话不说,便是一个耳光,骂道:“你去哪里了?”
  虽然被哥哥打了一巴掌,徐天霞还是将昨晚的奇遇说了。正说到要大哥帮自己去提亲,却见徐少波的脸色变了,手也在颤抖,拖着他道:“快带我去!你这小畜生,被过了麻风了!”
  原来这一带有种奇病,生出女孩便带有麻风毒,长成后发作,会全身溃烂,长满疥疮。因此当地人生了女儿,到了十五六岁时,就诱使过路人与之交合,称为“过麻风”。那人染上麻风毒后,少女就安然无恙,然后才可以谈婚论嫁。当地人都知道此事,自不会上当,那老者定是见徐天霞乃是异乡人,这才诱使他中了招。
  他们赶到那客栈,却见戏班子收拾东西正要走。徐少波自是不肯罢休,扯住了那老者理论。老者也自觉理亏,说麻风已经过了,再没有别的办法。正在争执,徐天霞得知原来竟是这个原因,不由茫然若失,又见那少女站在一边,眼中含泪,不禁心中一软,道:“大哥,这都怪我自己太浮浪轻佻,总该有此报应,别怪人家了。”
  徐少渡气得骂道:“你心胸这么宽,我却没办法带你一个大麻风回去!我就跟爹娘说你死在这儿了!”说罢便走。
  那戏班子见不再有人纠缠,当即离去。徐天霞也不拦阻,只是看着少女离开时的眼神,甚是凄婉。
  过了两天,徐天霞中的麻风毒果然发作了,只觉周身奇痒无比,皮肤上连片地长出鳞片样的疥癣,脓血淋漓,恶臭不堪。
  徐天霞万念俱灰,便想去深山里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上吊寻死。他进山没多久,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道:“小郎!小郎!”声音清脆,正是那少女阿侬。
  徐天霞没想到又见到了她,板着脸道:“你害了我,还想做什么?”阿侬道:“小郎,你那天为什么放过了我们?”
  徐天霞虽然有点儿恨她,但还是叹道:“就算拖着你们,我的病也好不了。至少和你有一夜夫妻之分,事已至此,我不想再害人。”
  阿侬眼里落下泪来,说道:“小郎,你果然是个好人。现在有个方法可以救你,你怕不怕死?”
  徐天霞听说尚有得救的机会,又惊又喜,说道:“我当然不怕。可你爹爹不是说没办法了吗?”
  阿侬却不回答,只带着他向山里走去。路越走越偏,足足走了两天,前面出现了一块上面有凹坑的大石头,阿侬才停下来,道:“到了。”她从身边拿出一个酒壶道:“不论你看到什么,都不要出声。”徐天霞觉得莫明其妙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  待阿侬打开壶盖,一股极浓的酒气传了出来,她却倒在了石头上的凹坑里,自己解开上衣,拔出短刀在臂上割了一刀,将鲜血混入酒中。这情景极是诡异,徐天霞惊得目瞪口呆,正待要问怎么回事时,却听见传来一阵轻轻的铃响。
  这铃声很急,他只道有谁来了,抬眼看去,却见一条一人多长的黑蛇游上了那块石头,作势要向阿侬攻击,却又盘在血泊边喝着鲜血。每当那黑蛇抬起头来要攻击时,阿依便又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一刀,流下更多的鲜血。
  如此足有四次之多,那黑蛇终于躺倒在石头上不动了。阿侬这时一把抓住了黑蛇的七寸,举刀割开黑蛇的身体挤出蛇胆,说道:“小郎,你总算有救了。”
  服用了蛇胆后,待阿侬领他回到那小镇时,徐天霞身上的疥癣已好得差不多了。一到小镇边,阿侬便说道:“小郎,我们的缘分已尽,以后你自己保重吧。”
  徐天霞大吃一惊,问道:“你为什么不和我回去?”阿侬却凄然一笑,再没说什么,转身就走,徐天霞想追也追不上。
  他找到了哥哥,徐少波见弟弟居然康复了,大吃一惊之余,也不无愧色,问他怎么会好的。徐天霞把前后的事说了,徐少波惊道:“这僮女居然为你杀了黑龙王!”
  原来那黑蛇性喜饮人血,剧毒无比,动作也迅捷异常,因此虽然蛇胆能治麻风,但谁也不敢去取胆。何况僮人尊其为黑龙王,将这味蛇视作神物,阿侬将这黑龙王杀了,只怕会被同族之人责罚。
  徐天霞听说还有这等原因,这才明白她是怕他受到牵连,所以不跟他回来。此后他曾多次找寻阿侬的下落,却再也没能找到。在徐天霞的余生中,一想起那个少女,他的心便隐隐作痛。
  西风萧瑟,落叶漫卷,滇东双骏策马在滇东古道上。三天前,无恶不作的青影大盗在这附近出现,疾恶如仇的双骏得知后,迅速赶往该地。正是人困马乏之时,道旁出现了一个茶亭。大哥马萧萧一拉缰绳,停了下来:“小妹,赶了那么久的路,不如在此稍稍歇息?”小妹马菊青点头称是。
  卖茶的是个老大爷,眯眼看着他们:“你俩是江湖侠士吧?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,佩服!”二人谦逊地说:“大爷,你太过奖了。”大爷继续说:“你们在这条道上行走,是否听过青影大盗的名号?”二人惊讶不已,马萧萧问:“大爷,你也知道这个人?”老大爷笑了:“这里人多嘴杂,听到过一些。据说这大盗可厉害了,说了你也不信,他扮成另外一个人,对方也完全不知道。”马菊青不相信,正哂笑之际,马萧萧突然喊道:“小心,他就是青影大盗!”
  但那老头儿身形快如电闪,一掌击向她。眼看小妹就要命丧对方掌下,马萧萧扑了过来,舍命一挡,救了马菊青一命。但这一掌伤得不轻,马萧萧的手连刀也无法握住。马菊青拔剑而出,一轮奋不顾身的砍杀,总算把马萧萧救了出来。二人落荒而逃。逃到安全地带,惊魂未定,过了好久马菊青才想起给大哥治疗伤处。这时,马萧萧突然叫了起来:“掌法、毒药和易容,这不是‘飘蝶影’欧馨仪的三大绝技么?”
   欧馨仪是名噪一时的独行女侠,掌法上乘,且善于施毒和易容。这么一说,马菊青也点头赞同。但青影大盗怎么能和侠骨仁心的欧女侠联系在一起呢?二人一番商议,决定去找欧馨仪,降服大盗。顺便也想查查欧馨仪和大盗之间的关系。到了欧馨仪居处,马萧萧敲了好久的门,才有个女声回应道:“来了。”开门的是个年约三四十岁的女子,她看见两人,只是淡淡地说:“远来是客,请进!”女子为二人沏了茶,问起来意,马萧萧把半途被大盗伏击的事说了一遍,然后说:“我们这次来,想请欧女侠出手相助,铲除青影大盗这个武林祸害。”女子沉默半晌,说:“你们可知道青影大盗和我是什么关系?”女子说:“青影大盗,正是我的徒弟。”二人为之一震,女子定了定神,说:“徒弟李泽清是个聪明人,他只用了三年时间,就把我所有的绝技都学去了,来来喝茶。”
  看到两人把茶喝下去,女子的眼角漾出了笑意,继续说:“有一次他甚至化装成我的样子,到外面转了一圈,连我妹子都被他骗了。”马萧萧突然站了起来,猛喝一声:“小妹快走,他,他是青影大盗!”可这话没说完,突然倒在地上了,马菊青也随后跌倒了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马萧萧醒过来,发现他们俩被双手反绑,关在一个地窖里。当他喊醒了马菊青时,地窖的门突然打开,一个女子走了进来。
  马萧萧冷笑:“是你?接下来,还想继续折磨我们吗?”女子一愣,说:“哦?你肯定把我当成李泽清了,我是欧馨仪。”马萧萧当然不信,那女子说:“你都已经沦落到这田地了,我还有骗你的必要么?”说着,给他们松了绑,这时马萧萧两人才相信了。欧馨仪说:“这李泽清,真的太无法无天了。”马萧萧问:“那你干嘛不出手,为自己清理门户呢?”欧馨仪叹了口气,一脸无奈。
  原来,欧馨仪把李泽清收归门下时,李泽清已经成年,两人朝夕相处,他对师父产生了感情,居然直接向师父表白。但欧馨仪不敢跨越伦理大防,断然拒绝了。此后李泽清的脾气越来越坏,甚至在外边捞了个“青影大盗”的匪号。欧馨仪开始采取回避的办法,但李泽清的劣迹让她渐渐地忍无可忍了。
  她这次从外面回来,正是想出手清理门户,没想到李泽清反而抢先出手,废了她的武功。这个结果让马萧萧二人的心,霎时降到了冰点。双骏冲动起来,要出去与李泽清拼命。欧馨仪叹了口气说:“以你们俩的武功,要打败他是不可能的。现在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放你们走。”马萧萧两人还在迟疑,欧馨仪一跺脚,说:“快走吧,再不走就来不及了。”马萧萧尚未应答,门口就传来一声冷笑:“已经来不及了。”来的正是李泽清。滇东双骏扑上前去,但由于马萧萧受伤,二人无法刀剑合璧,很快被击倒在地。李泽清正要杀了马萧萧,欧馨仪厉声喝道:“够了,给我住手。”李泽清笑着说:“住手?行!不过,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
  他的条件居然是要跟她成亲。欧馨仪听了,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。马萧萧吼叫着:“欧女侠,你别答应他。就算我们死,也不能让你被这个禽兽侮辱的。”但欧馨仪终于还是点了头。李泽清开心地大笑,马上筹备婚礼去了,还要让马萧萧两人当他们的证婚人。婚礼在大堂举行,马萧萧两人作为见证,看到欧馨仪木然地和李泽清拜了堂,行了礼,他们心里不知有多难过。李泽清端起酒杯,说:“来,馨仪,喝下这杯,我们就正式成为夫妻了。”欧馨仪端起酒杯,手不知怎的一颤,整个人一歪,差点儿要跌倒。幸好李泽清眼明手快,一把将她拉住,欧馨仪喘了口气,嫣然一笑,说:“没事,我们可以喝酒了。”李泽清被她这一笑迷得三魂齐飞,高兴地叫道:“喝,咱们喝。”这酒一喝下去,不过半刻钟,李泽清突然捂住心口,双目圆瞪,指着欧馨仪:“你,你竟然……”欧馨仪淡淡道:“没错,我在你的酒里下了‘三步断魂散’。杀人,有时可不一定要靠武功的。”
  李泽清的嘴角流出了一缕鲜血,说了最后一句:“可我那么爱你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轰然倒地了。欧馨仪脸上不知是哀伤,还是解脱,她对马萧萧两人说:“你们走吧,从此以后,江湖上再也不会有‘飘蝶影’,也不会有‘青影大盗’了。”
  两人与欧馨仪拜别,可马菊青怎么也放不下心来,她说:“大哥,你说刚才欧女侠说的话,到底是什么含义呢?她会不会自杀呢?”马菊青决定回去一探究竟,回到欧馨仪居所,里面居然传来男子的声音。她大吃一惊,伏在门缝往里看,原来李泽清居然没死。
  欧馨仪冷冷道:“你的武功已经被化功散废掉了,你就趁此退隐江湖吧。”李泽清却激动地说:“馨仪,你是爱我的,我们一起走吧。”欧馨仪沉默片刻后想了想,终于点了点头。
  马菊青听说李泽清被废了武功,她拔出剑来,想冲进去把对方杀死。但想了很久,终于还是收回了剑,或许,正如欧馨仪说的,江湖上不会再有“青影大盗”了,她又何苦为难一对痴情男女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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